2017年2月28日 星期二
: : 雙面薇若妮卡 La double vie de Véronique : :
奇士勞斯基 1991《雙面薇若妮卡 La double vie de Véronique》IMDB 7.9 / Rotten Tomatoes 85% / 豆瓣 8.3
終於看了奇士勞斯基導演的作品,小的時候大概看過一些片段,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去年為導演逝世20週年,諸多名片全部重製重映,現在真後悔當時沒在大螢幕觀賞,在MOD上看《雙面薇若妮卡》實為一種褻瀆,絕美的聲樂表演在無所謂音響的家中,完全體現不出實際片段的十分之一,讓人好生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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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部電影意識流的拍攝手法,不斷讓我想起《穆荷蘭大道》和王家衛的電影,鏡像的人生,攝影上運用相當多透過玻璃折射或反射的畫面,從鏡中窺視著彼此,在兩個相似人生虛實交錯的片段中,在分不清楚究竟誰是誰的過程中,電影展現了兩個人的人生,看起卻像是同一個,像是雙胞胎的她們,冥冥中相互牽引,她們能在暗處感應到彼此,因而感受到幸福和悲傷,更活出了對方的缺憾。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我感覺我並不孤獨。我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孤獨。」
兩個女孩分別生長在法國和波蘭,她們都叫做薇若妮卡,都有音樂天賦,家庭構成也一樣,但個性上卻不大相同——波蘭的薇若妮卡熱愛唱歌到一種願為此奉獻一切那般地熱衷,雖然沒有實際的舞台經驗,她的歌聲卻為指揮所賞識,因而爭取到公開演出的機會,可是在練習結束的片段中,我們發現她身體似乎很不舒服,接著在表演至高潮時突然死亡。人生是如此虛幻、是毫無道理的空夢一場,然而當我們仔細檢視這位女孩,你會發現她的人生就該如此轟轟烈烈,這是她的性情,是她如曇花般的生命所要追求的美。
「不久前,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我感覺我很孤獨,是突然感覺到的,然而任何事都沒有改變。」
「有人在你的生命裡消失了。」
「是的,就是那種感覺。」
法國的薇若妮卡,在波蘭女孩辭世的那天突然非常難過,但到底是什麼原因她也不明白。這裡很有趣的是,才剛演出波蘭女孩興高采烈地獲得表演機會的場景後,因為她的死亡,法國女孩便懷著不好的預感決定退出她的音樂生涯;兩相連接,會感覺她們的生命緊緊相扣,就好像波蘭女孩用她的熱情,達成了兩人的音樂夢想,但也以此警示了法國女孩,這種連結讓我猜想,或許法國女孩也患有隱疾,無法那樣淋漓盡致地登場表演。
「一個舞者,一個芭蕾女舞者,住在盒子裡,想跳舞,卻折斷了她的腿,所以她變成了蝴蝶。」
薇若妮卡捨棄了她的機會,轉而在學校教授音樂,她遇見那名男子的那天,正好他來學校表演偶劇,他的偶劇內容是他所創作的圖畫書故事,很奇妙地,這正像是在描寫離世的女孩一般。薇若妮卡透過玻璃倒影,一直望著那名男子的身影,男子也在見到她的瞬間像觸電一般,兩人後來還在路上不期而遇,接著薇若妮卡不斷接到不明究理的包裹和電話,可是看過男子的圖畫書以後,她只是會心地微笑,暗暗心動,最後在播放機的聲音帶領下,她來到巴黎地鐵旁的咖啡廳,與男子見面。
「我曾擔心你不會來。」
「我更擔心你不在這裡。」
男子的行動有著奧妙的含義,他打算寫一本長篇故事,故事裡有一個女人,回應了她不認識的一個男人的召喚,他躊躇著在現實世界這是否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於是透過種種奇怪的信息通知薇若妮卡,如果兩人互有默契,就有緣分,反之則無。薇若妮卡聽到他的意圖後一開始相當錯愕,以為自己被戲耍了,於是狼狽離場,男子追了上去,兩人無意間進了同波蘭女孩的男友下榻旅館的同一號房——287號房,他們透過眼神和肢體的交流,明白這就是他們尋覓已久的感情,是注定相遇的緣分。
「所有事情,可能完全和現在無關,也可能有關聯。我總感覺到我的生命,在同一時間存在於兩個地方,這兒和另外一個地方。這很難解釋,但我知道,我總是能感覺到我該做些什麼。」
薇若妮卡抒發了她的生命觀後,男子注意到她洗出來的照片,其中一格照著她的人像,但是她知道,那是她本人在公車上照的照片,且廣場上的女子穿的也不是她的衣服,薇若妮卡突然又感到非常難過,她的悲鳴在與男子的交合聲中逐漸淡去。
「1966年11月23號,是她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那天,凌晨三點,她們誕生在兩個不同國家的兩個不同城市裡。她們同樣都有黑色的頭髮和褐綠色的眼睛。當她們在兩歲大,已經學會走路的時候,其中一個的手被爐子燙傷了,幾天後,另一個伸手要去摸爐子,但及時把手縮了回來,然而,她當時甚至不知道那樣做會燙傷自己。喜歡嗎? 我想我會稱之為『雙面......』,我還沒決定要起什麼名字。」
男子新的故事依然貼切詮釋了兩個薇若妮卡的生命,但他並沒有意識到,就像這對相戀男女的羈絆,也是他們當下所不明白的,所謂的命中注定大概就是這麼回事,那是一種直覺,是種說不出所以然來,但你就是知道、就是想這麼做的感覺。
|宿命論|
這部電影在各個片段的堆砌中,透著強烈的宿命論調,最明顯的正是那些小事情的銜接——如果波蘭女孩沒有在那一天去找她的阿姨,她既不會在廣場上遇見跟她相同面貌的女子,也不會剛好碰上樂團排練,被賞識且得以表演,更不會死去;法國女孩若非答應幫助朋友,在她的離婚訴訟上誣賴和她先生有染,她便不會得知那個有戀愛預感的男子的信息,透過朋友念給孩子的故事書認識男子的名字和他的作品,於是才知道那些不明包裹的意義。
還有一段特別安排是,法國女孩從未在公車上或洗好的照片中,發現和她長相相同的女子,但這段關係卻由那位與她命中注定相遇的男子,指出她不曾注意到的盲點,那個命中注定不該相識或相遇的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最終還是沒有機會認識彼此。類似這樣,電影在眾多事件的聯結下,開啓故事的發展,促成裡頭的緣分。
|攝影的絕妙多變|
這部電影最有趣的就是影像的多變,不論是取鏡、運鏡的角度與方式,還是畫面的構成,每一個鏡頭都讓人驚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波蘭薇若妮卡的主觀視角,在她練習完感到身體不適時,倒在公園的座椅上,鏡頭同她的視角翻轉90度,這時有一位先生走到她身旁裸露,評論多說這是表現生命的無常與荒謬。
另一個鏡頭則是當女孩表演到一半,她病發倒下,鏡頭同她的身體一起晃動落地,接著一個奇妙的運鏡朝觀眾區域頭向下飛躍而去,就像是女孩的靈魂越過人群那般。這個倒地的鏡頭讓我想起《Leon》,他走過那條漫長的走廊,朝著光亮的盡頭而去,最終卻還是在炫目的光暈中倒下;這兩處都透著他們已至最好的結局,在最好的霎那終結生命,就像我朋友與父親經常掛在嘴邊的,他們要在最好的時刻不留遺憾地離世。
另外,電影裡有非常多透過水晶球、玻璃、鏡子等物品去注視這個世界的畫面,不論是穿透玻璃而去的影像,還是折射與反射,那種窺視角色的視角,顯得非常私密,好像我們一直都處在他們的周圍,隱隱試探,又像是他們一直陷在自己的思緒與意識裡,由感覺和直覺去摸索這個身外的世界;這些鏡頭充滿詩意,有種說不清楚的美。
女主角伊蓮·雅各有一種很曼妙的靈性,是一種涉世未深的純淨,一種活在夢中的幻境,那種舉手投足間散發的氣質和眉目間流轉的眼神,有時候過了一個年齡就難以再現,有她在這部電影裡,更增其中的神秘氛圍,美得不可方物。奇士勞斯基導演的作品幾乎都有非常多的電影評論,我只能稍微抒發自己的感覺,實在是非常難以描述的觀影經驗,我一定要趕快看完他所有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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