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7日 星期五

: : 盜夢偵探 パプリカ Paprika : :

今敏 2006《盜夢偵探 Paprika》IMDB 7.7 / Rotten Tomatoes 84% / 豆瓣 8.7

第一次看《盜夢偵探》,是在高中時一堂女老師的通識課時看的,通識課總是很涼,大家不是睡覺蹺課就是偷念書,雖然記得不太清楚,但那位老師常常讓我們看電影,盜夢偵探可說是一開場馬上就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因為跳脫虛實之間的快速轉場、流暢的動作畫面,極快速的產生大量資訊讓觀者接收,連讓人思考的空間都不保留,主題又是我最有興趣的夢境,於是馬上入迷,可惜那時不記得片名,到大學後去圖書館還是在網路上看到今敏的名字,才知道原來這就是我最崇拜的動畫導演,也將他的作品全都看了好幾遍,最讓人唏噓不已的就是今敏大師的早逝了,更留下了一部未完的作品,但是,完整發佈的這四部長片早已成為神話,他對畫面佈局運鏡跟剪接的天才,已在這些作品中一覽無遺,真是難以表達對他敬畏的萬分之一。



|虛實對比|

《盜夢偵探》電影,是改編自筒井康隆的同名科幻小說,故事敘述本著精神治療而打造的最新科技DCmini,因一次失竊而引發現實和夢境間的混亂,電影一開場,便是Paprika和粉川警官的夢境治療,一開始的快速換場還讓人搞不清楚狀況,直到警官醒來,Paprika才告訴他 (以及觀眾) 他們正在進行治療,戴著DCmini,可以監視錄製夢境,並藉由心理咨詢以及觀看、了解夢的方式來剖析患者的狀況,粉川警官在電影最終也克服了自己的心結,算是DCmini在電影中的成功個案,但成功的幕後推手絕對是Paprika,她是一個機靈、活躍又聰明的icon,在不可思議的虛實之間穿梭不停轉換的場景,除了靈活的動作,還要有隨機應變的腦袋,整個形象或許有點像黃蓉吧? Paprika也的確像她帶有一絲邪氣和嬌氣,不過,如此火紅形象的icon的真身,卻是冰冷、嚴肅、一絲不苟的研究員千葉敦子,至此,開啟了這部電影的第一個強烈對比。

整部電影其實一直在以對比手法來諷刺和刺激人們的觀感 : 懷有電影夢卻放棄了夢想、徘徊在對友人和過去的自己的遺憾之中、討厭電影的中年警官,想法自我、天真、執著、粗糙而不顧後果的胖子,世紀天才研究員時田,表面迎合同事,暗地裡執行壞事、說一套做一套、被利用的研究員小山內,表面堅持正義、批判科技、實際上想法扭曲、貪婪邪惡的理事長,這些人物其實也只是將現實的殘酷毫不掩飾地帶進電影裡罷了,本來人就是極為複雜的生物,絕對不可能只有單一面向,因此看待任何人事物都不應該平面地去妄下判斷,當然全盤了解是難以達到的標準,至少不隨便說出臆測的言論,在這樣資訊傳播快捷的世界,我們是必須對任何話語負責的。



|夢境|

「夜晚是做夢的白天,光明是做夢的黑暗。」

「在無人性的現實世界,唯一殘存人性的隱居之所,那就是夢,那個遊行隊伍是被現實追逼的難民。」


在那詭譎、古怪、一切顯現人性原始欲望、絲毫不理性而扭曲的遊行隊伍中,或許正揭露了每個人內心最想潛藏的那一面,而這些原始深層的本我,正與潛意識和夢境相連接,就像《攻殼機動隊》的女主角懷疑著只剩下腦袋是人體構造的自己,到底該算是人類還是機器? 或是《駭客任務》內寧可活在機器灌輸的假象中也不願醒來面對真實世界的人類,這些探討科技倫理跟存在主義的作品非常多,也總讓人深思,現實是如此殘酷,是否活在理想的烏托邦和夢境之中會讓人更為幸福呢? 會不會夜晚的夢才是真實,白日的現實反而是夢呢? 就好像如夢似幻的魔幻寫實作品《百年孤寂》,現實與虛幻共存、人們無法睡眠醒著做夢、在真實世界看見鬼魂跟海市蜃樓,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存在? 人們也都只是在追尋自身存在的真理跟意義罷了。

另一個有意思的觀點是電影裡將網路世界比作夢境,耽溺於虛擬網絡與沉浸夢中是同一回事,均是一種逃避現實的手段,這部分雖沒有特別琢磨,但時常將網路與夢境來回比對、相互配合,網路的確像是一個巨型的夢機器,連結了世上所有的人。

「裝上了連接控制器,就不是一個人的夢了,夢與夢的交際,成為眾多夢的漩渦,不論夢的主人是誰,在這夢境,追究是愚蠢,白暨之民來請客,正是月夜之民的心願,如踏入愚昧,正是飛蛾撲火。」

「他的意識就像個空殼,被各式各樣的夢的集合體侵蝕,沒有連接控制器的DCmini,所有的精神治療儀都有可能侵入,接受接觸的夢一個個被吞噬,並且增殖,產生出巨大的妄想。」


電影內的最新科技DCmini,挑戰著人們的道德觀和價值觀,也許它在精神治療上是很好的助力,畢竟醫生可以直接看見患者所見、可以更好的對話,但是與他人分享自己最私密的潛意識,就跟理事長說的一樣將可能牽涉到暴力,更遑論理事長他們可以在覺醒狀態往來夢的世界,還可以控制他人的意識,讓人在現實中作夢,是種非常可怕的能力,敦子也差點因此跳樓,整個東京的人們也差點發瘋。

進入他人的夢境來治療這部分,就跟《入侵腦細胞》是一樣的手法,那是部超驚人的作品,極端暴力,女主角也在片中被困在殺人魔的意識當中無法清醒,難以確認自己清醒著還是身在夢境真的是件很嚇人的事情,因為在最接近本能的夢境當中沒有任何限制,也不需要以任何情理法來框限自己,若誤認暴力的夢境世界為真實,當他返回現實,心裡會變得多扭曲,真讓人難以想像。

而「夢境的世界是相連的」這個構想,跟我所喜愛的漫畫《XXXholic》、《TSUBASA翼》一樣,雖然在這部片裡,是因為理事長跟小山內太過操縱夢境與現實的結果,讓所有的夢合流了,但也產生許多有趣的畫面,譬如漸漸接納過去的粉川警官,在他曾經拒絕的電影街上,看見了Paprika被小山內監禁的電影,於是衝破了電影螢幕,跑進小山內的夢中救了千葉,接著在自己的夢中,克服精神恐懼,打了小山內一槍,沒想到現實與夢境的混雜,竟讓真實世界中的小山內中彈而亡,現實被黑洞吞噬,超級流暢的轉場,看得很過癮。

而若要說一大群人一起作夢這件事,《駭客任務》或許也可算在其中,被機器控制、活在假象當中的人們,終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所認知的一切都是謊言,而那些醒來、了解真實的人們,也有一些寧願回去遺忘一切、過原來無知的人生,這部分除了逃避現實的心理,還指涉了政治手段、思想控制,試想在極權、洗腦的統治之下,不就跟《駭客任務》內的假象世界是一樣的模式嗎?

「我們的電影真的存在啊,你拍的,所以才當了警察,這不是從謊言中產生的真實嗎? 好好珍惜啊! 」

這麼多探討夢境心理的作品都預見了日後壞的影響,但人們研發這些科技應是為了解決或改善各種需求而開始的,科技、能力、權力本無對錯,是使用它們的人類心存邪念,才將善惡價值灌輸其上,事實上,Paprika內的粉川警官便是透過夢境正視了自己的內心問題,才解決其精神困擾,《入侵腦細胞》內的女醫生也透過夢境治療才能和拒絕甦醒的小男孩見面對話,年紀越長、認識越多,就越難以單一價值判斷來裁決各種事物,因為在不同人的立場、不同的想法當中,對錯、正義都不是絕對的,每個人內心都有各自的度量,只能透過不斷地對話,述說自己以及聆聽他人的看法,更多的同理心,世界才能越來越好吧。(但這實在是太難達成的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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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敏的作品除了題材遊走在真實與幻境之間,其表現形式更是讓人折服膜拜地相得益彰,他對畫面切換、節奏的掌控、剪接手法的出人意表、運鏡之快速流暢,電影的藝術展現非常驚人,也強烈有特色,雖然英年早逝,但每部片都看不膩,他留下的資產對於電影發展實在太珍貴了,也實在讓人著迷。

除了驚人的轉場,還有許多具有巧思的分鏡跟相互呼應的橋段畫面,譬如最先出場的粉川警官,他的夢境一定會出現電影場景跟他正在負責的殺人案件,其中一段是Paprika為救粉川,在電梯裡,每上一個樓層便是一個電影場景,粉川抗拒去17樓,卻突然所有樓層都變成17樓,是為了讓他正視自己所逃避的真實,大家一開始以為是幕後黑手卻也是受害者的研究員冰室,夢中出現他現實世界中也收藏的娃娃,還有冰室跟時田小時候的共同回憶,一個遊樂場,小山內則是藍色蝴蝶,理事長是大樹,各式各樣相呼應又有所不同的畫面,讓整齣戲非常飽滿,裡面還有一個很棒的轉場,發現理事長是犯人的Paprika,要所長趕緊叫醒千葉,接著兩人一同來到理事長的別墅,沒想到在那裡看見理事長說著合流的夢中詭譎的台詞,坐輪椅的他甚至站起來了,原來千葉還在夢中!!! 這是夢中夢啊!!! 不就是《全面啟動》的梗嗎!!! 這一段真的很精彩,上述的電梯場景也類似《全面啟動》中主角閉鎖他的記憶 (和妻子) 的電梯監獄。

精彩的橋段實在太多了,來看看一個剪接師製作的影片,介紹今敏的剪接風格 : :


日本動畫家今敏的剪接風格(中譯版,有誤多包涵)
Posted by Roland Johnson on Sunday, July 12,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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