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人要當兵? 為什麼我們都沒有選擇權? 」
適逢洛在當兵,與故事時代相隔六七十年的我們這一代,男生們依舊要當兵,依舊沒有選擇權,撇開這部片上映前惹出的眾多紛爭,我覺得是可以一看的,我們這代的國族認同雖然越來越堅定,但我們的上一代、上上代,也許多是迷惘的,在歷史的推演與洪流中,搖擺於自身的定位與家族的根,海峽的兩岸,是對立,是衝突,卻也是一部份人的鄉愁,因為離那個年代太過遙遠,即使是我那來自四川的榮民外公,也從未聽過他們的故事便逝世了,我不喜歡族群仇恨,不喜歡某些人總是操弄與深化對立,好像台灣被平面化了,我們接觸的一切都是別人塑造出來的,那到底對國家的想像該如何擴展? 現在不比從前了,資訊流通便捷迅速,雖然,還是有許多人被眼前的小確幸痲痹而不去觸碰政治,可是我們一直都活在政治與歷史中啊。
這部片談到了這許些難解的問題,當然琢磨最多的是外省老兵的悲愁,另一邊則是831茶室的女人們,對於本省人、被趕回日本的灣生、原住民們,是比較沒有碰觸的一塊。
「寫信有啥用? 這個海峽,只有鳥跟子彈飛的過去! 」
這裡面刻畫最深的人物是陳建斌飾演的士官長老張,他經常獨白,說自己的故事,他想念他的父母,想念從小吃到大的水餃,那一天被國軍帶走後便恍若隔世,那種時代所造就的無奈,是和平的現在所難以臆測的,他甚至沒能見上親人的最後一面,這鞭辟入裡的描繪想必與導演的身份相關,刻畫這類人是他最擅長的,我也藉以想像外公的面貌,來自外省人家庭的媽媽與本省人家庭的爸爸,走過這麼長久歲月的磨合真的是很不容易,從骨子裡被灌輸教導的便有所不同,相互溝通理解包容和解,看著他們爭吵了幾十年,也許現在,族群的劃分模糊了,我們這一代不必再被框限於族群的刻板印象。
陳意涵飾演的8號侍應生阿嬌,真是人若其名,嬌弱妖嬈,可惜陳意涵感覺還是太現代了,我總覺得她顯得格格不入...她飾演的女孩子,為了有錢遠走他鄉、追求夢想中的幸福,她選擇一個能快速賺到錢、又能經常獲得貴重禮物的工作,雖然她不太融入這部電影,但有些部分還是表現不俗,我最喜歡老張送她戒指時,她開心地說第一次有人送她戒指,然後問「那你要娶我嗎? 」一片沈默的回答,那明亮的笑容馬上暗淡無光,轉瞬之間的表情變化便詮釋了這個女孩子的一切。
另一場可嘆的對話是阮經天飾演的小寶對她說,老張那麼真心待你,你還如何如何......她回說「真心對我,拿轎子來扛啊,都說要娶我,誰做得到啊? 你敢娶一個連哥哥爸爸都蹧蹋過的妓女嗎? 」
即使老張說要娶她,她卻也不敢面對,她想要的幸福是想像出來的,與她真實生活相反的,如果可以,她想要到一個誰也不知道她的過去的地方,與所愛之人攜手偕老,而不是面對一個無時無刻會提醒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存在的對象。
萬茜飾演7號妮妮,她一出場便光彩照人,小寶從縫隙中鍾情的那一瞥,真的非常美麗。
小寶本來有個女朋友,他為了承諾守身如玉,卻被女方甩了,妮妮是他的紅粉知己,他們經常徹夜聊天、一起彈吉他唱歌,被甩的那天他也去找了妮妮,妮妮對他說「承諾是給自己的,不是為了誰,做不做得到,都是對自己負責。」妮妮本來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但她遭遇家暴,殺了自己的丈夫,為減刑而來到831茶室,萬茜就像是為這角色而生一樣,清高冷淡、脫俗的氣質,穿起旗袍婀娜的身材,她真像是那個年代的人,有一絲張曼玉在《花樣年華》裡的感覺 (但又大不相同)。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片頭看到侯孝賢的名字 (似乎是剪接指導),總覺得整部片看到許多他的影子,妮妮跟小寶跑在廊道,要去觀賞一年一度的曇花那一幕,真有《千禧曼波》的味道,還有各式各樣的長鏡頭,有點時代感、溫暖又憂鬱的色調,很合我的胃口,真要說這部片我最喜歡什麼,就是裡面的各種長鏡頭了,非常美麗,不會濃鬱到讓人受不了,輕柔淡雅卻又非常飽滿的情感,點綴了這部片的哀愁和無奈。
---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如果當時的我不那麼做,事情會不會變得不同? 我日復一日地問我自己這個問題,可我始終沒有答案,我時常想起你,想起你教我的那首歌,我們誰都無法回頭,只能繼續往前,不知能否再相遇,我好想再見你一面。」
最終小寶成為學長,有了新的菜鳥學弟,他也不再守著自己的貞操,時間流逝淡化了一切。
片中最讓我揪心的段落是王柏傑飾演的華興,他不堪被學長霸凌,他指名的女孩子也不堪繼續受辱,他們選擇逃亡,以最拙劣的方式,游泳逃離那座荒謬無人性的島嶼,畫面閃過兩人下水,被水推著難以前進,便再無下文,有一種非常悲涼、無法實現的意味,但片尾最後的三個畫面是小寶與妮妮跟她孩子的合照、華興跟那女孩在中國的合照,以及老張和逝去的阿嬌在他開的餃子館前合照,雖然表現方式不太一樣,前二是照片,最後一個像是做夢般的影片,卻也讓人懷疑,會不會前兩張照片也只是一場夢? 畢竟那個時代,生離死別不足為奇,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會親人與所愛,可稱為奇蹟了,就像我媽媽一樣,從小到大我都以為媽媽是長女,是其他表兄弟姊妹的大阿姨,到我上了大學,小阿姨找回了媽媽上頭真正的大阿姨與大舅舅們,那個分離的年代,分隔的海峽兩岸,竟能在幾十年後重聚,還不算是奇蹟嗎?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