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怵目驚魂28天 Donnie Darko : :

理查·凱利 2001《怵目驚魂28天 Donnie Darko》IMDB 8.1 / Rotten Tomatoes 85% / 豆瓣 7.4

看海報和片名覺得是部B級恐怖片，其實這部片真是超難分類，有許多種元素潛藏其中，本質像是校園片，有愛情的救贖、有價值觀衝突、有青春年少的各種虛無與殘酷，另有心理疾患的懸疑與驚悚元素，最終還有像是南柯一夢的平行時空、時空旅行這樣的科幻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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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旅行的哲學 The Philosophy of Time Travel》by Grandma Death

1. 宇宙事實上並不全然穩定，充滿了危險，所有的人事物都依照神的安排而運行。一旦某些事物脫離了應有運行的軌道，那麼此時便會產生「平行宇宙」，世界朝著不應該走的方向而去，這種「平行宇宙」並不穩定，通常幾個禮拜便會出現黑洞並自我崩潰。

2. 神器 (Artifact) : 當平行宇宙發生，明顯的徵兆就是神器的出現，神器突破了時空的限制，由原宇宙來到平行宇宙，要避免世界毀滅的方法，就是要透過時光旅行，將神器送回原宇宙。

3. 水與金屬 : 時間旅行兩樣必要原素，時間旅行的隧道是由水組成的，而金屬就是神器。

4. Living Receiver : 被選中的人，必須引導神器回到原宇宙。Living Receiver被付予四次元能力，強化過的力量、心靈控制力、還有時間旅行的能力，同時還能召喚水與火。

5. Manipulated Living : 為Living Receiver神器返還任務的阻撓者，這些人通常是Living Receiver的好友，但他們多半有暴力與瘋狂的傾向，他們潛意識裡會為了保護平行宇宙的存在而與Living Receiver作對。

6. Manipulated Dead : 在平行宇宙中死去的人，則會變成Manipulated Dead。擁有比Living Receiver更強的力量，他的任務就是協助Living Receiver將神器送回原宇宙，而他也能夠藉由四次元能力突破時空，與Living Receiver直接溝通。

7. 當Living Receiver以時間旅行的能力將神器送回時，整個世界時光會倒流回平行宇宙出現的時間點，所有的人將遺忘他們在平行宇宙中的經歷，然而人們還是會在夢中感受到類似惡夢般的碎片，這也是電影裡鏡頭最後帶過所有人睡姿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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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ank說，暴風雨要來了，暴風雨要吞噬孩子們，我會把他們從痛苦的國度送走，送他們回家，把怪物趕進地獄，趕進一個除了我沒人知道的地方，因為我是Donnie。」

在電影中，從空而降的飛機引擎便是「神器」，此後開啟的故事均發生在「平行宇宙」，Donnie Darko是Living Receiver，而在「平行宇宙」中死去的兔子裝Frank、和Donnie的女朋友Gretchen，便是引導被選中之人的Manipulated Dead。

Donnie生在一個平凡的社區、平凡的中產階級家中，他有一位成績優秀的姊姊，強悍、敢於與父母爭論、像家裡的長子一般，下面又有一位天真可愛的小妹妹，夾在兩者之間，他既身為長男，卻無法是長子，又無法做老么，使得他在家裡無所適從，對所有人充滿敵意，他有夢遊和情緒問題，他會吃藥，也會定期去看心理醫生，但他的幻覺和夢遊等症狀卻越來越嚴重，他的幻覺中出現一個穿著兔子裝的人，名叫Frank，Frank帶領他逃過被引擎砸死的命運，但告訴他世界會在28天之後毀滅，Frank引導他認識Grandma Death，看她的著作，並引導他造成學校大淹水及去心靈講師的家縱火，讓未來合理發展至10/30的飛機事故。

原來，從空而降的引擎是平行宇宙將毀滅的那一日，Donnie的媽媽和妹妹搭機回家時，飛機因碰到亂流，引擎於是從時空裂縫 (蟲洞) 穿透到28天之前，憑空產生，在極不穩定的「平行宇宙」中，Donnie必須在宇宙毀滅前將「神器」送回原來的宇宙，否則，平行宇宙毀滅，原宇宙重設，這就成了一個無限循環。一個封閉的宇宙循環，這就跟CLAMP的《TSUBASA翼》是類似的結構，王妃為了解救公主被詛咒殺死，用盡全力停止了時間，停止的那一天會不斷重複，直到主角們利用時空旅行來到那個封閉的循環，循環便會漸漸崩塌破滅，時間向前運行。另一個讓人想到的便是村上春樹的《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主角必須在24小時內，找出不會發生世界末日的方法，但他失敗了，他永遠困在自己的意識之中，身陷世界末日裡面。

但我覺得超級奇怪的是，到底原來的宇宙在哪裡? Living Receiver又該如何將神器送還? 怎能說Donnie被砸死，就代表他拯救了世界、終結了平行宇宙將產生的黑洞會毀滅世界這件事呢? 書中有說，「神器」是平行宇宙出現的徵兆，並不是平行宇宙發生的原因，「神器」是宗教圖騰，它們在地球上的出現完全違背因果邏輯，有原因的事物它不會是「神器」，既然如此，那麼最後10/2依舊憑空出現了神器，這裡真的是原來的宇宙嗎? 世界不會毀滅嗎? 你能保證這不是另一個平行宇宙的象徵嗎? 我對此疑問真的糾結了很久很久，不斷檢索各種可能，剛剛突然看到覺得最有可能的一項，那便是Donnie Darko作為Living Receiver，他必須要被「神器」砸死，透過他的死，得以將這個憑空冒出的東西運回原來的世界，也就是說他的死會開啟某種時空通道，於是在平行時空中他會死去，但是原來的時空就不得而知了。

「所有生物都會孤獨地死去。」

此故事結局的未定論真的讓我相當頭痛，但除此之外，其所闡述的思想理念，極富詩意和美感，假設Donnie的死真能免除世界的毀滅，更假設平行世界中的人都在幫助他找到方法吧，那麼就能解釋為什麼老婆婆會對他說這句話了，在平行宇宙中，他一直是排斥孤獨和死亡的，他曾與心理醫生談到這句話讓他想起他們家的狗，狗狗獨自躲起來死去，他希望自己不是孤獨的，但他看不見任何證據，若所有人都將孤獨地死去，那麼無論他如何爭辯都沒有意義。

Grandma Death是一個了解平行宇宙理論的關鍵，Donnie的科學老師將她的著作交給他，他們都是間接在引導Donnie選擇拯救世界的其中一個環節，Grandma Death一直在等待Donnie的信，也許她能記得早已走過這些事件，所以她等待著那封信，並透過這句話回答Donnie，不要害怕選擇自己的使命，因為不管是任何生物，死亡都是我們共同的終點。

「恐懼和愛是人性最深的情緒! 」
「生命並非如此簡單，還有其他需要考慮的地方，像是人類其他的情緒，生命不是只有兩極的，生命有多種層面，你不能只分成兩類，不顧其他! 」

Donnie十分鄙視他的老師和她極度崇拜的心靈講師的構想，他將人類以兩個終極來做劃分，直指人類會做出的各種選擇都是這兩極的相互牽引造成的結果，Donnie認為生命還有多種面向，他們的理論是十分不智的，但這齣荒腔走板的演出，卻反而點出Donnie這個人的特質，他正是一個遊走在恐懼和愛之間的標竿，他渴望情感和愛，希望能在家裡找到歸屬與溫暖，希望家人不要因為他的情緒問題和心理障礙而拋棄自己，希望能和喜歡的女孩在一起，他在潛意識裡，似乎是知曉命運的，所以他恐懼、他害怕、他想要違抗命運。

透過這兩個荒謬絕倫的存在，透露出即便你是受眾人尊重信服的老師或講師，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講師私下在做兒童性愛的生意，而他忠實的信徒，就算知道這個真相也置若罔聞，直說這是陰謀陷害，她那種毫無理智、拒絕醒悟的瘋狂崇拜，配上她引導孩子的教師身份，著實譏諷，你能任由自己的孩子在這種沒有在思考的人身上學習、受不良的影響嗎? 有趣的是，Donnie的小妹與同學在台上表演時，他正好前去燒毀心靈講師的家，看一群稚嫩的童女跳著性感的舞步，再對比那場大火揭露出的兒童性愛風波，諷刺到了極點。

「若你能回到從前，抹掉痛苦，並換上那些提醒你世界有多麼美麗的東西，你會如何? 」

Gretchen因為父母離異、母親遭受攻擊而搬到這個社區來，她擁有一種特別的氣質，清新又沈著，似乎思慮得很深很透，著迷於挖掘世界上美麗的事物，Donnie馬上便被吸引，奇妙的是，兩人第一次對話，Gretchen便答應與他交往，並一再地以言語和行動引領他，以完整的愛去包容這個有點怪異、有點陰鬱的少年，讓他不要害怕，因為世界是如此美好，還在得知他的名字時，說這聽起來像是超級英雄的名字，再再印證了她是Manipulated Dead的身份。

「難道一個物種的滅亡不會比另一個物種的消失更為悲慘嗎? 」

茱兒·芭莉摩飾演的英文老師也總在言談之中牽引著未來，她在兔子談論死亡的動畫中，講述了神蹟Deus ex machina拯救了物種的滅亡，Donnie不懂為什麼要為兔子哀悼，老師便如此回答，Gretchen更告訴他，因為作者關心、愛它們，才會有這樣的討論，Donnie原先很氣憤，他總是沒來由地生氣，好像對世界充滿了憤怒，現在想想，這是因為他想要逃避已被劃定的未來所產生的抗拒心理。後來，他們在Grandma Death家門外被襲擊，Gretchen要被車子撞死之前，Donnie對於車子的到來解釋為神蹟，連結此段劇情來看，是不是說原本不認為需要作出任何貢獻的Donnie，因為摯愛的死，讓他終於了解老師和Gretchen所言的真理，他能夠作為神蹟解救摯愛與這個世界，從來只是違抗、辯駁、逃離這個命運的Donnie，最後終於看開一切，下定決心。

「若上帝控制時間，一切已註定呢? 所有生物隨著已設定好的道路前進，若你見到你的路，便能看到未來。」

「你自相矛盾，若我們能看到未來，那我們便可以選擇改變未來，這選擇本身已令命運註定說不能成立。」

「但若在上帝的路線中穿梭便不會。」

Donnie在此段談話，十足彰顯了他宿命論的思想，他雖然有很重的異教徒味道，但他並不認為自己是個異教徒，反而是掌握了真理、得見上帝旨意的人，科學老師則不是那麼強烈的觀點，他認為預知未來和自由意志是矛盾的，科學老師雖會與他談論這些進階的話題，但在本質上他們十分不同，Donnie有一套很強烈的思想，甚至有點自負，常將自己的想法高談闊論加於別人身上，但科學老師不是，他有知識份子的溫文儒雅，懂得收斂光芒，平穩地做他的教學，在這層意義上，鋒芒畢露的Donnie和行事激烈大膽的英文老師更為合得來，兩人自始自終惺惺相惜，可惜她的教學不符學校期待，最終被退職，在她離去之時，抱著插有國旗的紙箱在門口踉蹌，顯得惱怒而不甘心，或許暗指了真正愛國、真正為社會作出貢獻的人反而是不得志的。

「如果天空破裂，那麼世界將會毫無秩序，只剩下你和你的記憶、你的選擇、和你接觸過的人，若這世界即將終結，那麼只會剩下你和他，與其他人無關。

Donnie，所謂無神論者就是否認神之存在的人，你是不可知論者，不可知論者就是，認為世界上沒有顯示神之存在的證據之人，但他們不否認神存在的可能性。」

Donnie總會與他的心理醫生分享發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情，醫生通常只是聆聽與做一點評論和建議，最後這次會面，她說了許多至關重要的話，她評斷他為不可知論者，而非無神論者，這點醒Donnie，他抗拒命運，不是因為他不相信神的存在，也就是說，神或許是存在的，Donnie透過Frank來了解 (God's) master plan，他一直聽命於Frank，最後漸漸了解自己的使命，那麼當天空破裂的時刻來臨，當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神共處，他會不會選擇相信這一切? 他會不會鼓起勇氣選擇犧牲自己，換得神蹟?

其實到最後能夠看出，Donnie雖總不置喙神的存在與否，可是在他目睹了許多神蹟，諸如由人自身穿透而出的上帝為我們安排好的道路，以及來自四次元的瞎眼Frank，他已能夠確信自己是身負重任，要為世界作出貢獻之人，在劇情的最後，10/2那晚，他坦蕩笑著，毫無遲疑地選擇躺回自己的床上，微笑著接納自己的使命，他已能釋懷，也不再懼怕了，那種釋然的狀態看起來好美，雖然他曾害怕孤獨，但他的身影能持續留存在每個人的夢裡，而我們則見證了一位英雄的誕生。

這部片雖然質感不夠完善，導演畢竟當年才26歲，又沒有很多預算，但從開場的音樂一下，馬上可以感受到此片的細膩，還有導演獨特的品味，一些簡單的旋轉鏡頭，搭配傑克·葛倫霍中邪般的憂鬱神情，真的頗有迷幻沈淪的味道，下面這首Head Over Heels一鏡到底，真是百看不厭，帶出了校園中的各種關係和情緒，音樂實在太抓耳，搭配看著這齣校園諷刺劇，雖然荒唐，但充滿每個人的特色。

以及最後神來一筆的《Mad World》，充滿青春年少的無奈、彷徨、困惑、與刺痛，一直讓人想起岩井俊二的《青春電幻物語》，雖然很不一樣，但都能以音樂感染觀眾的心，札維耶·多藍的《Mommy》也是音樂品味超群，濃重的沉痛就要撕裂每個人的心。

And I find it kinda funny
I find it kinda sad
The dreams in which I'm dying
Are the best I've ever had
I find it hard to tell you
I find it hard to take
When people run in circles
It's a very, very mad world, mad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