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8日 星期三
: : 單身動物園 The Lobster : :
尤格·藍西莫 2015《單身動物園 The Lobster》IMDB 7.1 / Rotten Tomatoes 90% / 豆瓣 7.5
沒想到原來這部片是這種風格,在極端的理性之中演出一個令人岔氣的怪誕故事,將現實中的配對方式極盡能事地嘲諷,以極端的誇張突顯這些「傳統」的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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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所住的城市,是一個絕對伴侶制的世界,在言談中我們知道,主角至少與前妻在一起十二年,妻子似是過世了,他因而被送進強迫配對的飯店裡。每個人一開始都有45天的住宿期,若到了最後一天都沒有配對成功,就要被強制變成他所選擇的某一種動物。
「因為龍蝦能活超過100年,像貴族般養尊處優,一輩子都能生育;另外我也非常憧憬大海,我從青少年時就擅長滑水和游泳。」
「我必須恭喜您,多數人最先想到的是狗,因此全世界到處是狗;很少人選擇稀有動物,因此牠們瀕臨絕種,龍蝦是絕佳的選擇。」
男主角選擇成為龍蝦,而這也是這部片的片名。龍蝦通常獨處,遷移和找食物時則會群體行動,他們會脫殼成長,以貝類和海底小生物為主食。由此大概可推敲出男主角的為人和感情觀,也就是他是更偏向獨善其身的人,不但要像個貴族,還要活得長久,且一輩子都能做愛。性格如此的男主角,在飯店裡當然過得不好,更別談這個飯店有多麼病態——不但日常會有演講,歌頌男女有伴侶有多少好處,每日還要進行狩獵,配有槍和麻醉藥,只要射到人,就可以增加一天住宿期,被射到則會減少,平常更有各式各樣不合常理的規範。在這樣莫名其妙的規則中生存,於是大部分人寧願妥協,就算昧著良心也不願失去人的身份。
「哪個比較慘? 在樹林死於飢寒,或變成動物被更大的動物殘殺吞食,或偶爾流鼻血? 」
這個世界還有另一個非常可笑的地方,那就是和你配對的另一半,一定要有某個地方相同,例如跛腳男子找不到跛腳女子,他為了配對經常流鼻血的女孩,只能佯裝自己也常流鼻血。可是其中也有許許多多的人因找不到對象而放棄自己,如餅乾婦女跳樓尋死,鼻血女孩的金髮女友也找不到頭髮漂亮的男子,最後變成一匹有著美麗毛色的馬。而男主角,因為覺得假裝有感覺是很難的一件事,乾脆裝成冷血無情,與另一個無感的女子配對。這感覺就像是指涉了現實中的「門當戶對」,只是更強化到了一般日常的情況上。若兩人沒有某種相同的特徵,人們就會懷疑你們成雙的依據,甚至不會認同你們的關係。
「沒感覺假裝有感覺,比有感覺假裝沒感覺更難。」
男主角滿足了他的性欲,但他卻過得相當不自在,在這名明顯與他合不來的女性身邊,他只能不斷地說出違心之言,不斷地做出本不會做的事,可是至少他不必擔心會變成動物。直到某一日,冷血女竟然踹死了他變成狗的哥哥,再怎麼掩飾也做不到的男主角落下淚來,女子便要拉他去找飯店經理,讓他變成沒人想成為的動物。最終女傭幫了他,他逃向樹林。
「這是他新人生的開始。過去他不懂孤獨是多麼折騰,止痛膏塗不到背部痛處,讓你疼痛不止是多麼折騰。」
樹林裡存有著另一個完全相反的組織——絕對單身制的社會。在這片樹林中不會強迫你配對,你可以做自己,但同時也不能與任何人發展友誼以上的關係,若被發現,便會有「紅吻」或「紅性交」類似這種讓人難以想像的極刑伺候。兩種都是超級極端的社會形態,無法自由抉擇自己的感情生活,但這很可悲地同時也讓人想到,現實社會中,我們不也是到了適婚年齡,就會一直被催促趕緊成家嗎? 害怕只有剩男剩女時,便很容易落入和男主角一樣的窠臼之中,只想隨便找個對象,不論對方如何,倉促成婚。或者另有一群人自豪於自己單身貴族的形象,非常唾棄婚姻和兩人關係,只為自己著想。
「你不必接受別人的兔子,如果你需要更多兔子就開口,我會帶更多給你。抓兔子很難,但我會精益求精,你不必受惠於別人。」
即便是如此可怕的世界,男女主角卻相遇了。他們都有近視,女子喜歡兔子,男子便捉給她,他們相配且相愛,在無人察覺之時,兩人發展出一套互相溝通的暗號,不必張嘴就能無所不談。為了長相廝守,他們打算逃離樹林,卻在某一天被發現了。首領沒有戳破他們的謊言,她只假藉帶女子去做近視雷射,實則卻讓她失明,更逼男子為自己挖墳。這些極端的人物雖然只是在貫徹自己的理念,卻相當不講理也不近人情,似乎指涉了法律規定,在既定的遊戲規則之中,不犯法就是正確,但只要犯法就是罪惡,就要付出代價,這個社會相當嚴苛,說一就不會是二,沒有人佔得了便宜。
「明天打獵時,我們要消失,大家會以為我們被抓走,我們會變成狗或金絲雀之類的。」
陪伴失明的女子一段時間後,兩人最終還是成功逃脫了,他們來到城市邊緣的餐廳,男子跟服務生借了牛排刀,來到廁所,似乎也要將自己弄瞎,好般配看不見的女子,畫面轉到女子,她喝掉了半杯水,遲遲等不到男子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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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最後,我們不知道男子到底有沒有將自己弄瞎,更不知道他有沒有回到女子身邊,撇開「龍蝦」的習性,他們在樹林裡付出的真情是十分真心的,他們之間的愛也是真誠的,但我們還是不能知曉男子的決定,畢竟在電影裡面,旁白是失明女子,男子的心裡到底為何,這實在難以定論,只能說,看著他們相戀,非常希望最後他們能廝守終生就好了。
我在一個影評裡看見一說,那便是「瞎」這個舉動,不只是表面上的弄瞎了而已,這可能是一個隱喻,隱射女子已迷失在這段愛情裡,在這裡面她是盲目的,而男子,他思考著自己到底要不要同女子一般,為了愛情拋棄他的理智,為了不知道會不會在一起一生的女子,拋棄他原有的東西,他的視力,或者其他。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決定,但追根究底是這部片裡面的世界太過執著了。為什麼在一段關係裡,我們不能同時愛一個人,也同時保有自身個體的完整性呢? 愛不是盲目地跟從,我們依然可以獨立思考、可以獨自做決定,只是會為了我愛的人,多做一些考量,多方設想一下別的可能性,可是,沒有人能逼你做決定,個體是被尊重的。在這部片裡,個體便不是被尊重的,所有的一切都要以法律為最高依歸;若你一人走在街上,會有警察前來盤查你;若你沒有伴侶,就要被變成動物;你被抹去了身為一個人應得的尊嚴和驕傲,你只是國家底下沒有名字的幽靈而已。
這部片以非常誇大的手法諷刺了現實社會的不合理之處。除了莫名其妙的情節以外,我很喜歡這部片經常使用激昂的弦樂配樂,搭配慢動作的鏡頭,一種疏離的情緒就出來了,那是種人物在那裡,卻又不願在那裡的違和感,他好像在笑,卻又不想笑,整部片充斥著這種不得不這麼做的氛圍,人們只能在謊言裡一天天地過。
然而,謊言並不是該被批判的成分。男主角在飯店裡的配對失敗了,可是從謊言開始的感情並不一定會失敗,就如裝成常流鼻血的男子的婚姻,在婚姻裡他們分配到一個孩子,就算男主角蓄意要去拆散他們,孩子卻能緩和他們的情緒,能讓他們一體同心、一同對抗。另一邊,飯店經理看似美滿的幸福婚姻,被樹林領隊一逼,為了生存,可以射殺所愛之人,那麼所謂的愛與幸福到底是不是真的? 旁人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在真正的愛裡你下得了手嗎? 沒有人可以回答,也沒有人知道,每個人最重視的都不相同,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卻也更難想像男主角最後會如何抉擇了,而且似乎揭示了為什麼電影海報是男女主角各自抱著空白,或許便是暗示沒有人是誰的絕配,即便是在電影中那個必須要有相同特徵的配對裡,或是現實社會上沒有硬性規定的交往中,人們最終要面對的都是自己,而不是不存在的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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