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31日 星期二

: : 親切的金子 Sympathy For Lady Vengeance : :


朴贊郁 2005《親切的金子 Sympathy For Lady Vengeance》IMDB 7.6 / Rotten Tomatoes 74% / 豆瓣 7.6

朴贊郁導演的大名一直都很響亮,《復仇三部曲》當然一直是我的待看片單,結果看完才懊悔自己沒有照著順序看;《親切的金子》是最後一部,的確很有結尾的味道。



|天使的復仇|

這部片的編排很靈活,讓人想起《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電影開始由一群迎接金子出獄的教會成員來點題,由旁人來傳頌「親切的金子如天使」,沒料到他們卻只碰得一鼻子灰,因為金子一出獄,就決心拋棄過往十三年的面貌;片中無數次提及「你不像從前了」,並由每一個與她相識的片段看見所謂的「天使」,原來,金子在坐牢的十三年中,一直在規劃她的復仇大計,她表現得非常親和、優雅,用大愛包容著獄中接觸到的所有人,大部份人或多或少都受她恩惠,這所有的交集,都是在為她日後的人脈鋪路,「親切的金子」就是她的召集令。

我們首先看到她與各式各樣的獄友相識相交的過程,每個人都提供她不同的援助,大約到電影一半我們才了解金子的過去——18歲的她非常美麗,但她不會挑對象,發現懷孕後她聯絡上以前的英文老師,因為不敢去找爸媽,孩子的父親也不可靠,沒想到這一選擇,竟讓她失去了十幾年的青春歲月。

這個英文老師是個變態,他討厭小孩,綁架勒索並殺了好幾個孩子,金子就是他的替死鬼;他第一個下手的對象宏穆,是由金子領進門的,在目擊證人的指控下,他索性脅迫金子,擔心孩子安危,她不得已只能成為替罪羔羊,就這樣與女兒分離,孩子輾轉被澳洲人收養。金子尋回女兒,在與安插在英文老師身邊的獄友見面後,被老師發現,原本他打算綁了母女倆,卻被金子反將一軍,母親的力量不可小覷,她槍殺了兩名綁匪。終於見到昏迷的英文老師——這個害她白蹲十幾年牢,還能逍遙法外的惡魔,金子拿起剪刀,瘋狂地不停剪他頭髮,怒不可抑、瞪眼喘氣的模樣,李英愛演得非常好。

全片的關鍵就在最後一段——充滿了諷刺及黑色幽默的「復仇」戲碼。金子在洩憤的同時,發現老師的手機吊飾串著好幾個玩具,聰明的她馬上聯想到這都是他的手下冤魂。金子聯絡上當年負責她案件的刑警,並透過老師家中的錄影證據,他們集合了五個孩子的家長,依序播放遇害的孩子生前最後的影像後,家長們聲淚俱下,趁著他們的憤怒尚存,金子給他們提了一個主意,「要交給司法處理還是私法處決? 」家長們在盛怒之下,認為司法定罪還要等上很久,最終決定私下處刑。

「誰沒有故事? 」

這一段真的很妙,不同的家長依序崩潰哭鬧,其他人便前去幫忙,整段在快速的剪輯中,將失去孩子的痛苦淡化至最低,再將家長們尋求以牙還牙的報復手段安排得喧囂吩鬧,在嘈雜之中,反映社會上對於殺人犯的獵巫現象,不過限縮於受害者親屬的反應。最後他們像等待面試一般,穿著雨衣排排坐著,一個個進去行兇發洩;應該是悲憤的場面,竟顯得滑稽可笑,真要下手,每個人都臉色發白、渾身發軟,但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份,他們已成為緊密的共犯關係,所以也無人退出。

最奇妙的應該是那位刑警,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主動幫助這一群悲痛的人們呢? 是因為他一直都沒抓到真正的犯人,所以打算給這群人一個交代,讓他們自由處置嗎? 這是否是他選擇的贖罪方式? 因為他的失職,造成這麼多家庭及一個女人生命的破碎,在他的過失面前,他只有默不作聲地做力所能及的事,助這場復仇一臂之力。另一方面,這不但是金子的復仇,同時也是她對於男孩宏穆所選擇的贖罪方式,但她報復真兇,卻無法抹滅她曾是幫手的事實。最終在宏穆的生命裡,她還是愧於面對,即使真兇死了,宏穆依然存在金子的心中,隨著歲月的過去逐漸滋長,長成青年,長成青年以後他依舊留在原地,對她嗤之以鼻——宏穆將是金子永遠過不去的關卡。

爸爸常說,人一生只要犯一個錯誤,他的人生就算是毀了。那個錯誤不管有心無意,只要當你意識到它的嚴重性,當你知道自己的罪愆何在,它將永遠尾隨著你,成為你的恐懼,轉為你的噩夢,日日夜夜無法拋棄。所以,這部片所演的復仇,只不過是個形式,在行為後面,這群人真的得到解脫了嗎? 在現實世界中,死刑以後受害者家屬就能平心靜氣了嗎? 洩憤最後帶來了真實的安寧嗎? 一群共享了喪子之痛與共犯關係的家屬,在似是而非的推擠喧囂中分別離去,這將是他們永遠的秘密,也必將成為梗在心頭的刺,一輩子也拿不掉,只能忽視。

我無法忘記,在表哥過世以後,身邊的人總是喧騰著要加害者負全責,只有阿姨選擇原諒。那一段路真的太長了,阿姨在很多很多人的陪伴下,走出她的心靜和解脫,她的心很堅強,她知道冤冤相報不會有結果,只是造成更多人的痛苦,阿姨不怕談表哥的事,談來也總是像在述說一個天使那般平靜,是我最佩服她的地方。

「Be white, live white, like this.」

金子是個烘焙高手,最後一幕她拿出潔白的蛋糕,在白雪之中與女兒告別。這一生她擺脫不了罪人的身份,只能寄望女兒永遠純粹無暇,這和我爸爸的說法如出一轍。只望,女兒能夠長久陪伴在她身邊,救贖她的人生,不然如此過活,太悲傷了。

---

作為一個系列的結尾,《親切的金子》是一個憂傷的結局。它告訴我們,復仇並不能獲得什麼,贖罪也不是如此輕易就能結束,但因為她們心中有著真正的愛和憐憫,身旁還有純潔的女兒陪伴,金子不用擔心重新做人。得找個時間解決《復仇三部曲》,看完《親切的金子》,變得更期待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