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間諜之妻 Wife of a Spy : :

黑澤清 2020《間諜之妻 Wife of a Spy》IMDB 6.4 / Rotten Tomatoes 100% / 豆瓣 7.3

｜愚忠或是大義、理想或是幸福｜

還記得《菊與刀》這本書的評論探討過，為什麼日本人在二戰時期可以那樣誓死效忠國家，戰後又能舉國投入經濟發展之中呢? 這和日本的「恥」感文化有關。不論在精神訓練、教育養成還是自我價值認同上，日本文化都是以「羞恥心」作為起點而開展的，這種經由外界約束的「恥」感文化，不同於西方以絕對道德和良知作為出發點的「罪」感文化，這讓日本人宛如受到鐵絲圈架束縛的菊花，在名為義務與各種規則的限制下尋找生長的出路。

電影中的丈夫優作，是一位受西洋文化薰陶的富有階級，他住洋樓、著洋服、喝威士忌、拍膠卷影片，與他來往的多是外國商人，他也經常出差國外；他的妻子聰子，從小在山上長大，擁有傳統日本女性那種萬事遵從丈夫的個性，並渴望著完整地了解丈夫的全部，希望能與他心心相印。事情的轉折點為丈夫與姪子從滿洲回國時，帶著關東軍暗地做人體實驗的相關物證及人證回來，夫妻間的矛盾就此展開：「美國參戰後，造成無數日本民眾死傷，就是正義嗎? 因為你想要追求正義，讓我揹負上間諜之妻的名字，就是正義嗎? 」在懷疑丈夫與帶回來的人證有染而嫉妒心作祟，且拉扯於效忠國家或者正義之際，聰子偷走了物證，還穿回了和服去告發姪子。看到這裡會猜測是不是聰子由骨子裡自我認同為日本人，寧願選擇「愛國」勝於「私情」，然而後面畫風一轉，原來聰子真正的目的，是透過姪子的入獄來拯救並協助丈夫完成志願，她堅定地表示面對國家之惡，願與之抗衡。

「和正義相比起來，我選擇幸福。」

但聰子所選擇的正義，真的是大道嗎? 其實她犧牲姪子，不過是為保丈夫安全，爭取一同去美國，也只願與丈夫廝守，渴望佔有所愛之人身邊最近的位置。試問如果優作選擇接受國家的所作所為，聰子還有可能自發性地叛國嗎? 其實正義並不高尚，往往充滿私心，對這樣傳統的女性來說，幸福與悲慘都建立在丈夫對她的態度之上，就像《滾滾紅塵》一樣，愛情是無法預料的戰爭中唯一可以緊握在手中的東西，外在世界如何並不是最重要的。人心的自私自利，把世界一步步推向瘋狂，就像日本為了贏得戰爭，屠殺戰俘並進行人體實驗，聰子犧牲他人的行為不也是同樣狠毒嗎?

「我完全沒有瘋，但這也表示在這個國家，我才是瘋掉的那個人。」  

諷刺的是，聰子把未來押在丈夫身上，丈夫卻只為理想而活。結局最終就如優作所拍攝的戲中戲一般，身為間諜的女子只能與立場相左的心愛男人別離——當片中的觀眾驚呼於女人拿下面具時堅定且充滿無比力量的眼神，片外的觀眾則為同樣被施以聲東擊西策略的聰子而哀傷——優作複製了聰子出賣姪子的行動出賣了她，聰子遭到逮補，優作則順利逃出日本。表面上為了正義而義無反顧的聰子，始終以為自己在「規劃」她與丈夫的美好未來，卻到最後才發現，她為此付出了全部的愛情，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像。

---

本來只是工作完想休息一下，隨手點開一部小優的電影，沒想到這部電影竟為黑澤清導演贏得威尼斯影展最佳導演銀獅獎，該獎項是2003年北野武導演獲獎後再次由日本導演獲得，不過觀眾評分卻是差異頗大，算是蠻意外的一部分。小優在這部電影中的表現熱情卻不瘋癲，近期看她常常是個性劇烈的角色 XD 高橋一生飾演的優作始終籠罩著一層神秘面紗，若與你共渡一生的對象是如此捉摸不透、似乎永遠也理解不了的人，我想我也會成為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我很喜歡電影裡的服裝造型，以及幾趟外出在街上的街景美術，其實除了優作這種西化的家庭以外，大部分日本人都還穿著和服，軍人著軍裝，電影把二戰時期的日本盡量還原了出來，也從中見到如何拍攝和使用最傳統的膠卷攝影機，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