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墮落天使 Fallen Angels : :

王家衛 1995《墮落天使 Fallen Angels》IMDB 7.7 / Rotten Tomatoes 95% / 豆瓣 8.3

《墮落天使》原設定為《重慶森林》中的第三個短篇故事，後來因為《重慶森林》已經太長，便將這個故事獨立出來，因此尤其是金城武飾演的角色，有許多台詞都與前作有所關聯。真沒想到，半個王家衛迷的我 (會這麼說是因為我才追了王家衛一半的作品 XD)，竟然沒有看過《墮落天使》，一看便驚為天人，開頭就揭示了這部電影的個性非常鮮明，變形的魚眼、玩轉遊戲的鏡頭、乾淨俐落的剪接、暈染蔓延的光線、進行極佳的節奏，同樣的場景、同樣的道路，卻拍出好幾種不一樣的鏡頭與運行軌跡，更別提陳勳奇的電影配樂，簡直合襯到難以拆分畫面和音樂，好像它們就是天生一對；整部電影不需要太多文字的歸納與理解，觀影體驗就像作了場深沈的夢，你只需要去感受、沈浸、徜徉、沈浮於其上，真是太美了，王家衛、杜可風、張叔平，這是由他們創作出的獨有體驗，如此地濃墨重彩，完全打到了我的心坎內。

｜孤獨的天使們｜

「因為人的感情是很難控制的。所以我們一直保持距離，因為最好的拍檔是不應該有感情的。」

黎明飾演一名殺手，李嘉欣是他的上線，雙方多年來合作無間，但又素未謀面。李嘉欣在時間的推進中暗戀起了搭檔，每次整理房間時，都會翻他留下的垃圾以試圖認識他的生活，也會在他躺過的床上自慰，越渴望得到卻越是得不到，於是獨自排遣寂寞。然而，孤單久了變得不懂如何去愛的殺手，卻不想一直從事這個行業，他在常去的酒吧留下一首〈忘記他〉的訊息給女方，接著在路上遇到金色捲短髮的莫文蔚，這個角色正好呼應到楊采妮一直在尋找的「金毛玲」。

「你就算不記得我的樣子，也記得我咬過你。」

莫文蔚飾演的角色相當癲狂，她極度缺乏安全感和存在感，所以她染最醒目的爆炸頭、又在別人身上留下咬痕。她在路上盲目尋找前任的影子，自暴自棄似地付出全部的感情與身體，但在男方一夜的溫存離開後，便再度陷入失望落空的惡性循環。

「人家說女人是水做的，其實有些男人也一樣。一般人的初戀是在十幾歲，而我呢，可能比較晚熟吧，或者是要求比較高吧。1995年5月30日，我得到了我的初戀。我還記得那天晚上外面下著雨，當我看到她的時候，我忽然之間覺得我像一家店，而她就是我，在不知不覺之間，我讓她進來，我不知道她會留多久，當然愈久愈好。」

金城武飾演的角色「何志武」，五歲時吃了一罐過期的鳳梨罐頭後便不再說話，他經常半夜撬開別人的店面，強迫推銷給街上路人。何志武雖然總說自己很樂觀，實際上卻沒有意識到內心的寂寞，他屢次強迫別人消費的背後，往往帶著「期待能與他人建立關係」的渴望。某一天，何志武遇見楊采妮飾演的Charlie，Charlie失戀後大哭大鬧，像鬧劇般尋找著一個一堆人都同樣擁有的外號「金毛玲」，最後誰也沒找到。不會說話的何志武對她一見鐘情，陪著她到處遊蕩，然而Charlie最終不告而別，消失在他的生活裡。

「我以為她和他的感情會很快過期，可是誰知道，最快過期的，竟然是我。」

後來，他在跟《重慶森林》一樣的店面中遇見同樣穿著空姐制服的Charlie，可惜Charlie不是王菲，她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完全忘記了這位在人生低潮時相遇的過客。失戀後的何志武重新審視自己過去的行為，了解到不打擾是一種溫柔，於是他不再亂闖別人的店面，染了一頭金色頭髮，開始在日式攤販打工。某一日，何志武從老闆那邊借用錄影機，在父親60歲生日這天錄下他的日常，父親晚上偷偷打開來看，畫面充滿了溫馨，但父親沒過多久便過世了，他整理了兩人在酒店的物品，離開時只帶上那一卷錄影帶。

「我知道我們不會變成朋友或是知己，因為我們曾經有過太多機會可以擦身而過，擦到衣服都破了，也沒有看過火花。」

「走的時候，我叫他送我回家。我已經很久沒有坐過摩托車了，也很久未試過這麼接近一個人了，雖然我知道這條路不是很遠。我知道不久我就會下車。可是，這一分鍾，我覺得好暖。」

電影最後，何志武載了經常打照面的李嘉欣一程，他們之間沒有對話，下車的終究要下車，孤獨的會繼續孤獨，各自走他們的路。

「人們嚮往天堂，可天堂沒有你。於是我墮落凡間追尋你的腳步，只因有你的地方才是天堂。」

《重慶森林》和《墮落天使》這兩部片的核心都是孤獨，角色與角色擦肩而過，互相留下了一些痕跡或是記憶，不管是長時間的搭檔、短時間的單戀、是一晚的連結、還是半輩子的父子親情，最終都會迎來結束，我們只能在不斷的相遇和短暫的陪伴間，學習與人分手後，平衡與孤獨共存的方式，不管愛與不愛，我們都該找到消化寂寞的方法。

---

《墮落天使》修復重映時，王家衛表示：「當初剪接的時候，我們意外將電影剪輯器調成變形片，但我發現這讓電影看起來更有趣，以超廣角鏡頭拍攝的人物，增加了許多距離感，但當時以標準版拍攝的電影，無法以變形版發行，透過這次修復，我實現了當初礙於技術限制無法達成的願望。透視效果及景深的反差很大，使角色的距離看似很遠，但實際又很近。如同電影內容一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好似很近，但彼此心理上的距離卻很遠。」

近年許多重映的電影，修復當時礙於技術無法完整保存或者展示的部分，是當代影迷最幸運的地方。整部片也可以看作角色們各自的音樂錄影帶 XD 殺手黎明自帶的BGM不要太好聽，李嘉欣、金城武都是神仙顏值跟身材，單幅照片其實很難找，但一整段影片看起來就很讚，是部觀影體驗極佳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