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18日 星期日

: : 美國心玫瑰情 American Beauty : :


山姆·曼德斯 1999《美國心玫瑰情 American Beauty》IMDB 8.4 / Rotten Tomatoes 88% / 豆瓣 8.4

很奇怪,我好像昏睡了二十年,現在終於甦醒。It's the weirdest thing. I feel like I've been in a coma for about 20 years and I'm just now waking up.

這片名真是我最不會碰的那種片子之一了! 跟《隔離島》一樣,我不關心愛情片跟恐怖片,但因為好奇它為何可以名列IMDB top100以內、拿了那麼多獎項,主角又是我喜歡的凱文·史貝西,禁不住誘惑翻出來看,一看便驚為天人,真的是很不錯的劇本啊!! 琢磨在你我一般的日常之中,卻能這麼精彩、精準地道出每個家庭、每個人的悲哀,它選擇了幾個擁有十足鮮明色彩與定位的角色來演繹這場人生荒謬劇,處處透著諷刺卻又那麼寫實,凱文·史貝西對待工作和生活的態度轉變簡直就像是《鬥陣俱樂部》的艾德華·諾頓,這個家庭版本的《Fight Club》,同樣地瘋狂與壓抑,針對各種不同的人性描寫更為細膩真實,但看完上ㄧ部,我對這世界憤怒到哭了,現在卻笑了出來,一掃陰霾,這不是搞笑片,也有許多晦暗與惆悵在其中,可是這劇本真是幽默地高明,結尾也收得極好,雖然道盡了人生虛偽荒唐與滄桑,卻意外地讓人想起那些美好的小小時刻,片尾曲還是Beatles我特別喜歡的小調《Because》,裡面穿插的音樂品味也很nice。



|如在你我身邊栩栩如生的角色|

這部片是以角色來主導劇情,主角一開始便闡明他一年後會死去,觀眾觀看著這些角色在這一年內的轉變。主角Lester Burnham是一個面臨失業危機的中年上班族,他的妻子則是一位野心勃勃的房地產經紀人,他們的女兒正值叛逆的高中時期,奇妝異服,女兒的死黨,則是自信又嚮往著模特兒行葉的金髮美女,故事的開始,他們隔壁搬進了一家新鄰居,劇情便圍繞著這些角色開始發展。

「我在公司只能偷罵混帳的上司,每天至少一次,我會跑到男廁打手槍,然後幻想我的人生不是地獄。十四年來我為工作出賣靈魂,現在我只想對公司開火,我只是一個義無反顧的平凡人。」

Lester是個對生活感到困頓麻木的中年人,工作不如意,與妻子沒有情趣,連女兒都看輕他,在一次想與女兒改善親子關係而去觀看啦啦隊表演的過程中,他煞到了女兒的死黨Angela,因而開始對她產生各種性幻想,甚至為此開始鍛鍊身體、訓練肌肉,而在陪伴妻子前往房地產聚餐時,認識了新鄰居的兒子Ricky,他很快地成為Ricky販毒的客人,也在那天見到了Ricky對於失去工作的無所畏懼 :「這份工作只是個幌子,我有別的收入,我為了應付老爸,就假裝是有工作的有為青年。」這大大地激勵了Lester,讓他決定對公司說出真心話,還撈了一大筆資遣費,他決心做自己,去速食店打工,努力健身,在家裡也不再被輕視,他的人生似乎有了目標。

「能夠盡情發洩的感覺很棒,讓我覺得也許我的能力不限於此。」

Lester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好失去的,所以他可以盡情拋開一切,他的妻子卻跟他完全相反,她精心維護著自己美好的形象,總是笑臉迎人、穿著得體,想望控制一切,維持表面的和平,私底下,她會在賣不出去的空屋大哭,先生跟女兒的反應不若她的期望便會抓狂,這個給自己許多壓力的女人,嫌棄丈夫自慰很噁心,卻跟她憧憬的房地產大王亂搞婚外情,他們在一次運動完去速食店點餐的時候被丈夫Lester抓個正著,這兩個看重外在形象甚於一切的男女瞬間崩毀,這世上營造這種假象的人是否都在自欺欺人呢?

「我需要一個模範父親,不是看到漂亮美眉就流口水的色鬼老爸,他遜斃了,應該有人幫他結束他那可悲的生命。」

Angela成天高談闊論自己性經驗的成果,一副世上任何事情都與她無關的態度,相當膚淺,而Lester的女兒Jane,活在正妹死黨的光環之下,讓她暗地裡十分沒有自信,因此當對Jane感到好奇的鄰居Ricky出現時,Angela對他沒有好感,Jane則覺得被肯定了,Jane選擇了和Ricky親近,去了解這個憂鬱男孩的一切,並明確地和Angela說清楚,告訴她私人的事情,她並不想和別人分享,也不真的想聽Angela的那些高談闊論,Jane很勇敢,敢於追求對自己更有益處的選擇,而不是虛與委蛇地和Angela敷衍以對。

另一方面,Jane對自己的父母都感到不滿,兩人實際上都只在乎自己,對外又假造完美家庭的模樣,媽媽認為自己給了孩子夢寐以求的物質生活,卻從不跟她真心相對,活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之中,而原本感情較好的爸爸,竟比起女兒,更關心美貌的同學,讓她失望透頂,兩人每次和Jane噓寒問暖都讓她懷疑他們的真心,孩子其實看得很透徹,真誠是可以分辨的,就算對話的當下是真心,卻又因為平時漫不經心的相處而錯過了真正的機會,Jane在家庭和友情上均得不到重視的狀況下選擇了愛情,這和我高中時期的選擇是一樣的。



「你想看我拍過最美的東西嗎? 那一天很奇妙,再過幾分鐘就要下雪,空氣中充滿能量,這個塑膠袋,和我跳起舞來,像一個小孩求我陪他玩,整整十五分鐘。那一天我突然發現,事物的背後都有一種生命,一股慈悲的力量,讓我知道其實我不必害怕。影片比不上親眼目睹,不過它讓我牢記這件事,我必須牢記,有時候這個世界擁有太多的美,我覺得我無法承受,而我的心差一點就要崩潰。」

Ricky是個很特別的孩子,他生在一個異常嚴肅而軍紀如山的家庭之中。他的父親是位上校,他痛恨一切背於所謂正常與紀律的事物,其中他最無法忍受同性戀者;母親則總像行屍走肉,活在權力的陰影下,如劇照一般畏縮在一角,是家裡最沒權力的人。這個家庭很冰冷,讓人感覺不到愛,連對話都沒有,Lester和他妻子至少總是拌嘴吵鬧,尚有情感的交流,Ricky的母親卻像不存在一般,整個家裡沒有生氣。

Ricky 15歲時吸毒被他父親發現,被抓進軍事學校,接著在一次被嘲弄的事件差點犯下暴行,因而被送進精神病院待了2年,出來後他持續販毒,並迷上了攝影。Ricky有一種不同於同齡人的沈穩和成熟,或許便是這些異於常人的經歷所造成的,他富有中心思想,他所關注和追求的美不同於一般人的膚淺,也總能看見事物的本質,這應是為何他會對Angela不屑一顧,並想要進一步探索Jane所蘊含的美的原因,另一方面,他總將真實的自己在父親面前隱藏起來,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是不順從父親,便可能招來挨打,上校也很狠心,或者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暴戾,總將兒子往死裡打,這個家庭表面的和平,毀在令上校懷疑的Ricky和鄰居一家的關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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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有一張海報上面寫著,每一天都是你一生的開始,只有一天不是,那就是你死去的那一天。」

Lester將死的那一天,他在速食店打工撞見妻子的外遇,但他一點都不在乎,我猜他甚至還覺得鬆了一口氣,畢竟如此他也可以理直氣壯地心猿意馬,甚或出軌,就這樣他神清氣爽地回家運動,接著call Ricky過去跟他交易,Ricky則和父親撒謊說要去找Jane,沒想到,上校對自己的兒子感到懷疑,翻到他拍攝Lester全裸健身的影片,接著還看見Ricky幫裸著上身的Lester捲煙的背影,而Jane這才回家 (Angela這天正巧同住),上校得出了完全錯誤的結論,兒子回家後他又再次對兒子使用暴力,Ricky大概也受夠了這如履薄冰的一切,因此他故意承認,跟父親撕破臉,決心離家出走,他和母親道別的話語讓人心疼,那是個大雨天,在家中沒有任何權力的母親只叫他記得穿雨衣,他要母親保重、好好照顧父親,其實Ricky是很貼心的孩子,他也放不下父母,但生活在如此病態的環境之下,會想要逃跑實是人之常情。

Ricky跑到隔壁,問Jane願不願意拋下一切和他離開,Jane很灑脫地答應了,這可嚇壞了Angela,她覺得自己的好姐妹瘋了,拼命想要阻止他們,卻被Ricky將了一軍,Ricky拆穿了Angela營造的假面具,他說她和Jane做朋友只是為了維持自己的優越感,而事實上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一點都不特別,只不過是一個平凡醜陋的女孩子,Angela被傷透了,卻無話可反駁,正如Ricky所洞悉的一切,她只是以話術說服自己罷了。

鏡頭轉到運動中的Lester,他看見全身濕透的上校出現在車庫門外,便開門讓他進來,上校一副被強烈衝擊撞得魂不附體的樣子,我一開始還想著兒子是同性戀竟讓他深受如此打擊,沒想到當Lester告白說他的妻子外遇,而他一點都不在乎,還學著Ricky說「我們的婚姻只是個幌子,為了表示我們很正常,其實根本就不是。」上校真的完全搞錯了,然後他竟然吻了這位男鄰居!!!!! 這真的太過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原來上校奉為圭臬的紀律,真正綁住的對象卻是他自己,他無法接受自己的abnormal,所以把話說得更絕,把壓抑和憤怒發洩在兒子身上,兒子的正常便說服他的正常,而當兒子摧毀他的至理時,他太過痛苦,真實的自己便難以緩解,本能驅使他去尋求慰藉,但他選錯了對象,這個否定了他畢生原則的嘗試,以更加毀滅的失敗告終,結果他挫敗、羞愧、失落,消極地拖著沈重的步伐離去。

Lester回到家中,遇見深受打擊的Angela,Lester的溫柔肯定給了她信心,我覺得當平凡人是最糟糕的事情。I don't think there's anything worse than being ordinary.」這句話深切地表述了Angela這個女孩,她雖然漂亮,卻深知自己的空洞貧乏,所以她以話術自欺欺人,似乎營造一個突出的形象她便比其他女孩要來的更加特別。接著他們情話綿綿、纏綿悱惻,沒想到Angela竟突然告白說自己是處女......Lester也很紳士,他們互相慰問與鼓勵,沒有在失意的狀況下佔對方便宜,這一段,畫面一直穿插著外遇的妻子,她帶著讓她抒壓的槍,崩潰大哭打算回家和丈夫攤牌,再回到Angela,這個大叔給了她溫暖,而她也真心地回饋了一句「How are you?」Lester沈浸在這句「How are you?」之中,望著一家三口開懷笑著的照片,槍聲響起。

「聽說人在死前的一秒鐘,他的一生會閃過眼前,首先,其實不是一秒鐘,而是延伸成無止盡的時間,對我來說,我的一生是躺在草地,看著流星雨,還有街道上枯黃的楓葉,或是奶奶手上像紙一樣的皮膚,還有我第一次看到東尼表哥那輛全新的火鳥跑車,and Jane, and Jannie. And Carolyn. 

我猜我死了應該生氣才對,但世界這麼美,不該一直生氣,有時候一次看完會無法承受,我的心像漲滿的氣球隨時會爆炸,後來我記得要放輕鬆,別一直想要緊抓著不放,所有的美就像雨水一樣洗滌我,讓我對我這卑微愚蠢的生命,在每一刻都充滿了感激。你一定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別擔心,有一天你會明白。」


槍聲響起,畫面帶到躺在床上描繪著未來的Jane和Ricky,槍聲響起,畫面帶到在廁所擦著眼淚、微笑著的Angela,槍聲響起,畫面帶到全身血跡,失魂落魄的上校,槍聲響起,畫面帶到丟掉槍支,嚇壞了倒在Lester的衣櫃大哭的Carolyn,槍聲響起,Ricky望著Lester祥和地死去的臉龐出神。

這最後一天的反轉著實精彩,揭露了所有角色刻意的虛偽,看清了他們的本質,片名「American Beauty」其實是一則反諷,每個人表面上的美麗不真是他們實際上的內涵,但也能從Ricky和Lester的獨白中,想起我們各自人生經歷中所難以承受的美的感受,是啊,雖然這世上充滿了各種狗屁倒灶的瑣事,讓我們為此奔波煩惱,耗盡生命,其實這些都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不該為了它們忽視真正重要的價值和美的事物,我們的人生是如此短暫,時間是如此珍貴,珍惜那些無法再現的美好瞬間,才是真正構成我們生而為人的重要組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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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心玫瑰情》故事格局雖小,卻能見微知著,展示了經典的特色角色,其中與《鬥陣俱樂部》相像的凱文·史貝西一角,我覺得比起艾德華·諾頓頹喪、迷惑的詮釋方式,凱文·史貝西更加wild、豁出去了、沒有包袱,看來更類似布萊德·彼特一些,只不過沒那麼帥 XD,飾演Carolyn的演員將那歇斯底里拿捏得宜,飾演上校的演員內心也充滿了矛盾掙扎,配樂上很喜歡Lester和Carolyn各自在車上放音樂大唱的橋段,我也一天到晚如此啊,這部片演出了很多真實的細節,表現手法又富有戲劇性,雖生活化,卻韻味無窮,等結了婚、生完孩子、孩子大了再來看,肯定會有另一番更加深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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