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30日 星期五

: : 非普通教慾 Dogtooth (Kynodontas) : :


尤格·藍西莫 2009《非普通教慾 Kynodontas》IMDB 7.3 / Rotten Tomatoes 92% / 豆瓣 7.6

這個家庭的詭異,還真是無人能出其右。然而在人們不知道的角落,是否正上演著同樣荒誕的劇碼? 我們無法得知究竟還存有多少如此可怕的家庭,或者學校,甚至聚落、城鎮和國家,這部電影提供了一個參考,在毫無選擇的威權統治之下,安撫的手段也不見得有其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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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發生在家庭這個極小的單位之中,三兄妹與父母一同生活在有著偌大泳池和花園的別墅內,除了父親會出外工作,還有唯一能進出他們家、提供兒子性服務的女子以外,其他家人只能生活在那一列高聳的圍牆中,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雖然他們的日常看似無憂無慮,在美好的環境中,與互相友愛的親人一同成長,但是三兄妹對於世界的認知,全都是由父母建構出來的,他們任意套用虛構的解釋,將不願讓孩子知曉的名詞套以虛假的意涵,並仰賴自身權威,做出父母不該有的舉動,不但恫嚇孩子莫須有的危險、教導他們莫名其妙的應對方式,更透過奇怪的請求手法滿足私慾。

如果說昆汀的作品特色是在特有的背景下,透過輕鬆戲謔的方式軟化故事艱澀的事實和理念,那麼藍西莫導演便是反其道而行,他在最一般的日常生活中,置入難以想像的冷硬景色,透過角色們扭曲而脫離現實的行為與思想,在寫實之中創造無可理喻的荒唐行徑,再以最尖銳最冷酷的手法來呈現。雖然兩者都反應了現實世界的某種問題,但方式卻是天差地遠,至少以我接連兩部的觀影經驗來說,《非普通教慾》絕對是更讓人感到不適的那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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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哥哥今天死了,他錯在不該還沒準備好就離家,但他是我兒子,我很遺憾。威脅我們的是貓,世上最危險的生物。牠吃肉,尤其是小孩的肉,牠先用利爪撕碎獵物,再用牠的獠牙將獵物整個吞下肚。只要待在家裡,你們就很安全;我們得準備好面對牠,免得牠又入侵屋裡或院子。」

電影從播放媽媽所錄的扭曲解釋名詞開始,帶到三兄妹各自坐著無語的特寫,接著父親開車回家,帶著一個蒙著眼罩的女人,領她到兒子的房間,兩人什麼話都沒說,關上門便脫光衣服做愛。接連幾個鏡頭,只能感到這家中瀰漫著異常疏離的冷漠氛圍,明明是一個明亮寬敞、溫馨宜人的空間,但人物之間卻一點溫度都沒有。

電影中父親採取了一些方式來鞏固他的權威——他首先塑造了一位不存在的哥哥,告訴子女們那位哥哥沒準備好就離家,他還不具備獨立的能力,所以出外只是受苦。這些資訊電影都沒有透露,但我們能從三兄妹的行為和反應推斷出來——他們常站在圍牆邊,或是偷偷丟食物出去,想著可以接濟他、幫助他,十分為哥哥著想。然而,中途出現了一隻貓,兄妹們如臨大敵,雖然手刃成功,父親卻又藉機宣揚外面世界的可怕——他讓那位虛構的哥哥給貓殺死了,並教導一家大小學狗吠來應付,荒誕到不可思議。類似的情節還有他偷偷放了幾條魚到泳池裡,妹妹叫父親來幫忙,結果他全副武裝,好像要刺殺什麼深海怪獸一樣;另有一幕是妹妹把哥哥的玩具飛機丟到圍牆外,明明出家門只要幾步的距離,父親還要大費周章開車去撿,因為他的理論是出門不開車,就會遇到危險;他諸多的行為在在暗示著入侵安全的家的外來物全都是深具威脅的。

他也擅用懷柔政策——讓贏的人獲得貼紙、選擇想要的娛樂,但內容當然都是洗腦的手段。除此之外,父親的規定都處於最高原則、不容質疑,只要敢挑戰他,隨之而來的便是不容反抗的暴力。但正值思想啓蒙階段的青少年,怎按耐得住他們的好奇心? 如果從父母這兒行不通,便只能從那位外來女子下手,然而,她也看準了這群沒有知識和見聞的孩子的本質,隨處可見的物品換取性交易;這些一點都不稀奇的東西,卻為妹妹帶來新世界的想像。

她們私下交易的事被父親知道了,不但妹妹被父親拿錄影帶狠敲,連那女子都被他拿機器砸,更驚人的是,為了不讓這個家受污染、不再讓任何外人進出這個家一步,代替那女子與兒子性交的對象,竟選擇讓兄妹亂倫,實已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三兄妹中,最具反抗意識的是大妹,她偷偷與女子交易,看過拳擊錄影帶,想像打拳的模樣,更在這無名的家裡為自己取了一個名字,讓妹妹喚她「布魯斯」。除了常遭父親暴打,後來也是她被選上讓哥哥發洩性慾,她明確表示「下次再這樣就殺了他」,比起妹妹的柔順乖巧、哥哥的毫無想像,「布魯斯」一直掙扎於自由的渴望和威權的打壓,最終,她選擇以名正言順的方式離開這場噩夢。

那名正言順的方式是父母灌輸給他們的思想——只有當犬齒掉落時才是獲准離家的象徵。在父母的結婚紀念日上,她以瘋狂的舞動發洩自己一身怨氣,母親逼她停止,她吃著蛋糕什麼話也不說;在這個家裡,誰也不能表達自己的意見,她早已了解這個事實,所以當大家都睡去她用啞鈴狠狠敲斷了自己的犬齒,流了滿盆子的血,她卻滿意地照著鏡子撥弄頭髮,她藏在後車廂中,父親到處都找不著,其他人只是在家門前學狗叫;荒謬的故事,荒謬的舉動,他用愚民教育教導他們,當然只能得到什麼忙都幫不上的笨蛋。

第二天父親繼續著他的日常,結尾畫面定格在停在外面的車子的後車廂上。與《單身動物園》一樣,導演不講明結局是什麼,有可能「布魯斯」早已失血過多死亡,有可能她之後偷偷逃出去,當然也有可能她依舊逃不開這可怕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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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故事異常冷硬嚇人,友愛溫暖都只是口號,再舒適的環境都換不了被剝奪的自由,就算極力壓抑非善意的觀念進入孩子的思想中,他們卻比一般思想健全的人更易有暴力傾向,人們應得的卻失去的權利,最終只會如豺狼般反噬而來,世上到處都有著奪回權利的抗爭,這故事不指名道姓、刻意模糊地點和時代,便是要讓人更容易將之帶入各種類似的情況,如文章開頭所說,這部電影提出一個極權之下可能發生的過程和結果,但我們知道,更糟糕、更不人道、更令人不敢想像的極權單位,一定都還存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之中,我們能做的只是付出我們的愛和信仰,期望世界能夠更好,滿足私利的權力並不被歌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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