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1917 : :

山姆·曼德斯 2019《1917》IMDB 8.4 / Rotten Tomatoes 89% / 豆瓣 8.5

去年看了背景設定在1916年的《光榮之路》，再看《1917》，有一種彩色版的一戰壕溝感XD。《1917》不像《光榮之路》那樣側重描寫戰爭的荒謬與人性的衝突，比較像一位歷劫歸來的士兵緩緩道出自己一小段不為人知的特別經歷，如果拍成系列作，可能會是由很多小片段拼湊出戰爭的樣貌並探討其本質的「戰爭百談」，但單純講述一個小故事的《1917》，只能說格局較小，更多的是對於一鏡到底的真實感受，以及與主角一同體驗那些不可思議的時刻所帶給人時空的暫停感，相當曼妙。



｜精彩絕倫的長鏡頭｜

故事背景相對單純——一對同袍收到將軍指示，由於戰地電話被切斷，他們必須跨越壕溝之間的無人區，到達新修建的防線去阻止進攻計劃，因為將軍收到空軍情報，新的戰場將成為德軍故意佈置的陷阱，如若任務失敗，恐會造成1600位軍人喪生，這其中也包含了收到命令的布雷克之兄長。兩位下士作為主角，原本待在戰線後端，卻一下子上到最前線，踏入無人區、進入德軍領域，這一趟路程，基本讓人覺得是不可能成功的任務，整部片的長鏡頭，讓觀眾提心吊膽地與主角一同邁向未知的前方。在國家的命令之下，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利、沒有萬無一失的指示、更沒有生命的保障，任務成功，也許會獲得一面獎牌，但失敗的話，卻將賠掉自己的生命和未來所有的可能性。

全片都是由一鏡到底的長鏡頭剪輯而成，從無止盡的壕溝向前走到前線、踏上無人區跟著馬的死屍越過一個又一個坑洞，鏡頭隨著忽高忽低的地面平行拍攝主角二人的路程，那一段簡直美得極致，令人讚嘆不已。鏡頭就像個旁白般安靜又毫不含糊，把主角的所有細節攤在觀影者面前，有如完美安排後的絕妙紀錄片，讓觀眾彷彿置身於戰場，體驗前線戰事的緊張急迫、交戰對峙的驚險，以及戰後人間煉獄般的殘酷，以小人物跟拍視角轉換，用全方位場景調度，最真實且貼近戰時的逼真感。

整部片最美的風景，就在主角被槍擦過而昏迷又甦醒過後，他眼前的景象，是萬千砲火從夜空降下，被轟炸到像古老遺跡般的廢墟城鎮，隨著砲火自上而下的光線不斷變換光影的位置與波長，要不是有敵方追殺，這樣曼妙到無以復加的魔幻時刻，我可以坐看整晚。一陣追逐過後，他踏入一個法國女人的庇護所，女人養著一個撿到的嬰兒，那個溫柔的時刻，讓人想起《人類之子》中，當主角抱著嬰兒走出交戰的建築物時，所有人無論敵我，都靜穆地為這人類的未來祈禱著，戰爭啊戰爭，破壞又怎麼會比創建還重要呢? 除此之外還有白櫻莊園所構成的世外桃源，在在讓人看見人性本善所透出的曙光，這種天堂與地獄並存的畫面，在線性剪輯的敘事當中對比格外強烈。

最後一個美麗的橋段，就是在清晨時刻，主角逃離敵方的追捕掉入湍流的河水中，太陽升起，他爬上堵塞住水流的巨木與屍體，跟隨著有如天使般的歌聲來到他任務的最後一站，是的，不可能成功的任務竟然被他完成了。在這趟折損了不知多少壽命的僅僅一日的任務中，他失去了最好的同袍，經歷了各式各樣出生入死的魔幻時刻，現在他坐在森林中聆聽天使的別離曲，那種如夢似幻的經過，如果不是拍成紀錄片，又有誰能相信或者想像他的遭遇呢。森林的片段一直讓人想起《神鬼獵人》，大自然帶來給人類的，永遠是最不可思議的那種，既像空氣般平凡卻又充滿了神聖光芒的場景，人為的力量依然難以比擬。

---

這部片比起真實或者慘烈，應該可以說是最美的戰爭片吧，全片都讓人嘖嘖稱奇，雖然這是一趟有去無回的旅程，一輩子可能都碰不上一次，但能像這樣變成一鏡到底的影像留存下來，對於實際走上這一遭的軍人來說，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吧。電影中唯一有討論到價值觀的問題是，你想保有獎牌帶給你的榮耀，還是當你吃不飽、甚至連命都不保的時候，如果能用獎牌來交換，你願不願意? 如果失去了生命，只剩家人能用獎牌來紀念你，這樣的人生真的有價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