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24日 星期三

: : 魔法公主 Princess Mononoke : :


宮崎駿 1997《魔法公主 もののけ姫》IMDB 8.3 / Rotten Tomatoes 93% / 豆瓣 8.9

雖然小時候就用小車車錄影帶看過多部吉卜力動畫作品,但那時候基本不算有看懂 (兒童向的例外),甚至還覺得《風之谷》很可怕,真不知道爸媽讓未滿十歲的我看這種成人向動畫是什麼意思XD。不過自從大學時買了《風之谷》漫畫後,宮崎駿就一躍成為我的人生導師,他對於戰爭、大自然、人類文明等多方角力、拉鋸與共存的中心思想,深深影響了我看待這世界的眼光,可說是我對於環境議題的引路人。在這其中,作為《風之谷》漫畫完結後集其思想之大成的《魔法公主》,自然就成為了我最愛的宮崎駿電影 ! 這次院線重映,電影行銷推出了阿席達卡及小桑兩款合成一款的夜光海報企劃,讓我為此奔波了兩三個禮拜 XD,狂粉如我跑了好幾趟喜樂時代及威秀影城,看了兩次大螢幕,OK的,我可以安詳地死在山獸神的親吻之下了 (Peace)


|人類文明發展與大自然的反噬|

遠古時代,森林裡充滿了各種動物與神靈,人與獸和平共處,守護神保護著大自然。然而隨著時間流逝,人類文明持續發展、族群擴張,不斷地砍伐樹木及狩獵動物,使得森林面積持續縮減,動物神靈的後代退化後也不再具有神性。面對人類的破壞,一些神靈因怨念而化為「邪魔神」,《魔法公主》的開幕便由住在森林部落的蝦夷族王子阿席達卡,為保護族人不被變成邪魔的巨山豬攻擊,冒著被詛咒的危險與之搏鬥。巨山豬遭射殺後,留下了一段怨恨人類的遺言並化作白骨,被攻擊的阿席達卡為尋找巨山豬體內鉛彈的真相及解除詛咒的方法,於是騎著駝鹿夥伴亞克路踏上了前往西方的旅程。

阿席達卡在旅途中結識了互相仇視的山犬神族與煉鐵之都達達拉城,並調停了被山犬養大、被稱為「魔法 (幽靈) 公主」的少女小桑及達達拉城頭目黑帽大人之間的對決。然而,就算擁有被詛咒而極端強大的破壞力,阿席達卡隻身一人也難以阻攔人類巨大的貪婪和大自然如海嘯般的反撲,在黑帽大人弒神後毀天滅地的災難面前,山林與凡人都不過是同樣的滄海一粟,唯有撐過去並活下來,才有展望未來的可能。


|站在大自然那一側——阿席達卡與小桑|

「我想用澄淨的眼光,看清楚事實真相再做決定。」

身為高文明聚落與森林的外來者,阿席達卡不以偏見優先評判,而是深入了解居民想法與山犬立場,客觀地綜合多方觀點後再去總結並做出自己的選擇,我覺得是很成熟又很難達成的處事方法。跟蔡一起看完後,她竟然下了和酸民所說「阿席達卡就跟柯文哲一樣啊」類似的評論 OMG,她認為阿席達卡什麼都想插手,卻什麼都沒做好,這個橋樑做得有夠失敗 XDD。

我可以理解他們的想法,但在牽連如此廣袤的族群對立當中,試問只有一個人的力量,真的有辦法讓一觸即發的戰爭喊停嗎? 在我看來,人類與動物神靈之間的糾紛積累已久,一身正氣凜然的外來者雖然可能讓他們意識到對立之外的別種解法,但在領導者想用弒神解決後顧之憂的草率處理方式,以及守護神為森林而戰的強烈憤怒之下,若雙方始終忍讓,而不讓衝突白熱化,搞不好紛爭會拖得更久,變成世代對立的仇敵,不論打過多少次戰爭都無法平息,那反而會更加生靈塗炭。從這一層面來說,讓傲慢的人類挫敗,嚐到錯誤決策下的苦果,之後在做重大決定時應該不會再那麽愚昧無知,而會多方考慮再行動了吧?

「她既當不成人類,也當不了山犬。身世可憐又長得醜,卻是我的心肝寶貝。」

小桑的父母原為森林的入侵者,被山犬襲擊後,丟下尚在襁褓的女兒逃命,山犬神莫娜便收養了小桑,扶養她長大。

「這就是一個人內心充滿仇恨的樣子,肉體被腐蝕,生命被死亡詛咒,不要再讓仇恨佔據你的心靈。」

我想阿席達卡會選擇小桑,主要是因為他來自森林裡的部落社會,比起住在文明城鎮、製造先進武器傷害大地的人類,與森林同生共存、親近且敬畏神靈的小桑,對他來說應該非常有吸引力吧 ! 但即便如此,他也看到了小桑內心的憤怒與執著,在這會被怨念纏身而化作邪魔的背景下,不願見好的出發點卻因執念而遁入魔道,是非常能夠同理的。這就像台灣社會因「廢死」議題吵得極凶,反對者只要提到殺人犯就像著魔一般嘶吼著要處死他們,這些反對者即使沒有犯過法,但他們的執念不也很恐怖嗎? 我身邊也有親戚被殺害的經驗,但連被害者的母親都可以放下仇恨讓死者安息了,這些無關之人又為何要用仇恨面對世界呢?

「我很喜歡你,但是我無法原諒人類。」
「以後妳在森林,我在達達拉,想妳的時候,我會騎著亞克路去見妳。」

初識時,原本小桑相當埋怨阿席達卡阻止自己為守護森林而戰的舉動,但後來因為山獸神救了阿席達卡,小桑便決定接納他,並漸漸受他影響,選擇用更溫和的方式應對。阿席達卡雖然喜歡小桑,卻在災難過後選擇住在達達拉,我想也許他還是更熟悉人類社會互助合作的生活模式,或者也有可能他是為了政治參與,讓這座城鎮能夠成為對大自然更友善的城市也說不定,適時協調兩造,真正實踐他所抱有的「找到森林與人類社會共存」的理想。若真是如此,那我絕對會對阿席達卡另眼相看,畢竟會嘴砲的人很多,能夠執行理念且永不放棄的人很少,或許這位擁有強大信念與能力的少年,就是身為人類一直都在追尋的理想中的領導者吧。

另一方面,阿席達卡選擇與心愛之人相處的方式,也和他調停對立的方式類似——他非常尊重當事者的立場與想法,就算他不認同對方的決策,也不會強硬地反對,或者將對方貼上愚蠢、邪惡等標籤,而是選擇以理說服,非常溫和又理性、民主,可以說阿席達卡就是2019香港反送中運動的「和理非」,而小桑偏向「勇武派」吧。在愛情上,阿席達卡面對小桑,同樣重視她本人的主體性,他知道以小桑的立場而言,絕對不會進入人類社會生活,畢竟小桑自我認同為山犬,但他若要協調森林與人類,勢必得融入社會。阿席達卡與小桑兩人都不強求對方成為自己期望的模樣,而是在彼此尊重的前提下,互相為愛付出,真是一段成熟又理性的感情啊。


|站在人類那一側的偉大領導者——黑帽大人|

「難道妳想要奪走山獸神的森林嗎?」
「如果沒有古神,魔法族就只是普通的野獸。當陽光再度照射森林,山犬們鎮靜下來,這裡就會成為強盛的國家,魔法公主也會變回人類。」

我覺得自己在面對黑帽大人這個角色時是非常矛盾的。感性上我非常怨恨她,我認為人類就是地球的癌細胞,如果沒有人類,地球一定會生存得很好。但若以室町時代——科技技術如此落後的時代背景來看,會覺得人類不過是萬千物種之一,對地球的影響及消耗遠沒有今日來得嚴重,面對大自然時更是渺小,幾乎沒有抵抗能力。可是,黑帽大人是屬於開創時代的人,她為了鎮民福祉與安全建造了堅固的堡壘,為了讓人民都有尊嚴地過活,她不分性別、病弱,讓每一個人都有工作權,為自己發聲、為自己負責;更甚者,她為了戰勝大自然對人類發展的限制,願意不計代價地與神為敵。如果將人類翻山越嶺搬運貨物時遇山犬襲擊比做天災,應可以把山犬當作土石流之類的災害。可以思考一下人類是如何應對天災的,他們開墾林地建造了現代都市,研發防震系統與監測設備。如果黑帽生在更現代的工業化時代,一定是那些建造廠房,全然不顧環境污染的人,但若以人類本位進行思考,她作為領導者的確很有大將之風。

黑帽一直都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個性,從她帶隊搬貨有人墜崖而不救就能看出來,她為了不要增加隊伍更大的負擔,寧可折損幾個人也不要整團全滅。而當黑帽弒神,引起毀天滅地的災難時,除了不拘小節之處,還能看出她有勇無謀。她不知道弒神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就如同現代人不知道建造核能廠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總要等到事情發生引發災難後,才會知道不去設想後果的可怕之處。我個人最氣憤的地方是,黑帽弒神後毀了整片森林且造就死傷無數,明明她錯誤的決策所要承擔的責任無比之大,卻以一句「真是丟臉啊,還要讓山犬背我才能活下來」就讓她逃過審判 ! 她不但不覺得毀滅森林有何不妥,甚至也不在乎死了那麼多人,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都覺得最後收尾真的很氣人,實在難以接受。


|貪婪的代表——疙瘩和尚|

「想要擁有天地間所有的東西,是人類的天性,也就是罪孽。」

當然,比起做出錯誤決策的領導人,明知弒神會帶來難以估計的後果,卻還為了貪婪而在一旁煽風點火的和尚,更是讓我恨之入骨。在電影結尾,他完全不管森林與部下的死活,最後的一句台詞竟然還是「真是敵不過耿直的笨蛋啊」,我覺得他所代表的簡直就是純粹的惡意,來這世上一遭就只為享樂,不管會引發什麼問題,他都能用那三寸不爛之舌逃過制裁。不過,看完宮崎駿的訪談,我發現他想表達的是,人類根本不覺得自己在破壞大自然,只是為了生存而取用自然資源而已,並且這麼想的人佔大多數,而像我這樣義憤填膺的可能是少數吧......


|大自然的溫柔與無情|

「如果說有邪魔,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個邪魔。」

有在登山的我們都知道,大自然一直都存在在那裡,不論日曬雨淋,都只是大自然的機制罷了。一天之內可以早上很溫暖,蟲鳴鳥叫,下午馬上變天,傾盆大雨,晚上寒風刺骨;大自然不是圍繞著人類運轉的,而是人類要學會與大自然和平共處。剛剛提到黑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在講求人權、動物權與環保意識的現代民主社會是行不通的,很多法案都會被關注各種議題的單位與團體杯葛而無法進行,但這就是民主,你若破壞生態 (引起玉山大火、獵殺保育類動物) 都必須要付出代價,就是要讓人知道,人類不是這世界的主宰者。


附上宮崎駿對《魔法公主》的訪談:
https://animationmovieamos.blogspot.com/2017/09/blog-post_3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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